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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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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還能在這灰松林裏保持清醒的也就只有當年沒有陷入陰陽坑中的喬挽月,和根本不曾來到霜天境中的程雪兒的,還有另外一個不知道是怎麽個情況的銀面人。

與他們同行的雲朗並沒有一起進入到這片灰松林中,他來霜天境中的目的與他們並不一致。

喬挽月握緊了手中的渡雪劍,向銀面人看去,銀面人擡眼對上她的眼睛,停了一下,隨後繼續吹奏玉簫,只不過這回變了另外一首曲子,沒有剛才那樣輕快,更為舒緩一些。

喬挽月從靈物袋中取出幾顆雷珠,向著頭頂交織在一起的濃密枝葉上投擲過去,這些雪松的枝葉上布滿了銀白的霜雪,不畏火焰,也不會覺得疼痛,而且枝條堅硬,剛才有拿著大刀的道友在它們的樹幹上砍了一刀,差點卷了刃。

長長的枝條扭在一起,形成一座茂密的囚籠,像是要將他們困死在這裏。

喬挽月剛才撒出去的雷珠被這些仿佛有了自主意識的枝條在半空中截獲,渡雪劍在半空中猛地一劃,一條火龍騰空而起,飛到那雷珠附近,熊熊火焰從火龍的身上抖落,然而根本無法將這些枝條點燃,雪松晃了晃自己巨大的軀幹,好像是在嘲笑這條火龍的不自量力。

下一刻,只聽得轟隆幾聲,剛才被這些雪松截獲的雷珠全部炸裂開來,附近的枝條炸得一片焦黑,往下簌簌落了許多,一點天光從外面透露進來,然而很快又有新的枝葉代替了它們,重新將那裏遮擋。

喬挽月仰著頭,她看到夜空上一閃而過的星子錯落,像是她在古籍上所看到的某個古老的陣法,她拍拍額頭,一時間也想不起更多來。

四周道友們被這幾聲轟隆的雷響給驚醒,他們沒時間去思考自己剛才回憶起來的那些到底意味著什麽,趕緊提起法器,繼續與這些靠近的雪松戰鬥起來,只是這些雪松刀槍不入,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還是沒能阻止他們。

喬挽月見著他們總算清醒過來,那她自己剛才丟出去的雷珠也不算是完全白費工夫。

喬挽月仔細回憶自己剛才看到的星辰排列順序,又觀察了這些雪松的方位,低頭算了半天,向東走了三步,又南退了兩步,最後停在一株看起來與其他的雪松也沒什麽太大區別的雪松面前,對其他道友道:“我們合力試試能不能先把這棵雪松給砍倒。”

其他道友竟也沒有疑問,毫不猶豫地沖了過來,當年他們跟著喬挽月和段輕舟一起出入修真界的這些秘境的時候,大多時候也都是喬挽月指揮著他們該如何去做,今日被困在這片灰松林當中,倒是讓他們這些人突然有了點從前的感覺。

好像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他們不過是昨日睡了一覺從這裏出去,今日就又回來了。

其餘雪松不知是想要阻止他們的動作,還是其他的原因,靠近得更加快速,段輕舟帶領了幾個道友手中揮舞火把,想要阻止這些雪松繼續前進。

剩下的這些道友們舉起兵器對著眼前的這株雪松招呼下來,兵器相撞碰出一片清脆的響聲,一路火花帶閃電,可他們這麽多人一起動手反倒是有些混亂,加上這雪松的樹幹十分堅硬,他們忙活了好一會兒,成果卻並不明顯。

有道友忍不住抱怨說:“這砍起來不太方便啊,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喬挽月將系在她腰上的靈物袋拿了出來,低著頭在裏面翻找起來,竟是真讓她找到了兩把鋸子出來,將其中的一把遞給了身邊的賀行,他們幹脆從左右兩邊一起開工。

宋致在後面看到了,驚訝道:“你這靈物袋裏怎麽什麽都有?”

喬挽月對準樹幹最細的位置,向對面的賀行,隨後反問了宋致一句:“你那裏沒有嗎?”

“我閑著沒事幹嘛要往靈物袋裏裝這個?”除了今日,宋致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看到修士拿著鋸子在這裏鋸樹。

喬挽月哦了一聲,也沒說她到底為什麽會把這玩意兒一起裝在自己的靈物袋中。

宋致看這裏不需要自己,轉過身加入了段輕舟他們,一起抵禦雪松的,餘光中看著銀面人仍是站在,不過說來奇怪,他身後的那些雪松好像自始至終一點都沒有動過,宋致揮起手中的長劍,更加好奇這位前輩到底是什麽人。

喬挽月與賀行鋸得越來越快,而四周的雪松群仿佛被激怒一般,來勢洶洶,步步緊逼,段輕舟等人難以抵抗,再這麽下去,不等把那棵雪松給鋸倒,他們這些人就得全部被擠成肉泥。

喬挽月示意賀行停下,先靠到後面去,然後她往裂口裏面塞了十多個雷珠,讓四周的道友們捂住耳朵避開,渡雪劍在鋸子上重重的一劃,就有火星迸射到雷珠上面,轟隆幾聲巨響,雷珠一顆接一顆的爆開。

喬挽月舉起手中的渡雪劍,對準那裂口,用力斬下,只聽轟的一聲,這棵雪松終於倒下。

在這棵雪松倒下以後,剩下的雪松總算是停止靠近,給了他們一點可以喘息的工夫,道友松了一口氣,坐在地上,這幾年雖然他們偶爾也會到某個秘境中去試煉,但是這麽刺激的,他們也很少經歷了。

這霜天境明明是突破了第二重境界就能前來試煉的低等秘境,怎麽一次比一次要命。

現在道友們有空整理一下他們剛才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來的那些回憶,環顧左右,看看同伴臉上的表情,便知道回憶起那些往事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他們記得段輕舟在生死關頭推了喬挽月一把,喬挽月才沒有和他們一起落入陰陽坑中,那喬挽月這回怎麽跟著他們一起到這裏來了,段輕舟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道友們目光在喬挽月與段輕舟兩人的臉上來來回回地看了半天,最後落在了程雪兒的身上,現在聯想起剛才程雪兒說的話,要說這些道友們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宋致也看向程雪兒,這些記憶或許段輕舟早已經擁有,不知道他後來在尋找生路的時候又看到了什麽,才會那麽堅定地相信是程雪兒救下了他們。

如果他不是知道程雪兒胳膊上的經脈都是被喬挽月給輕易廢去的,現在應當也會覺得是程雪兒將他們從陰陽坑那個鬼地方給救出來的,可程雪兒實在太差勁了,要是這樣的就能救出他們,那他們當年又怎麽會在陰陽坑中困了那麽長的時間,簡直是在侮辱他們的修為。

不過程雪兒與當年的往事一點關系都沒有也不可能。

其他人不知道程雪兒的那些破事,看著程雪兒穿了和他們記憶中所見到的白衣人差不多的衣服,此時更加覺得當年就是她救下了他們。

程雪兒低著頭,將關於灰松林的故事娓娓道來,這對他們離開這裏屁用沒有,但是聽了之後,就會產生一種這個人懂得好多,她好厲害的感覺。

喬挽月聽了幾句就興致寥寥地研究其他的出路來,程雪兒故事講得太無聊,不如他們家明決講的有意思。

不知道他們家明決現在二叔手上修煉得怎麽樣了,喬挽月嘴角微微上揚了些。

她擡眼看向四周,只是讓這些雪松都靜止下來還不夠,四邊的路現在都是封死的,他們不能一直被困在這個地方,想要從這裏出去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砍出一條出路來,可這同時也是最難的。

他們只砍了一棵就耗費了好長時間,圍在這裏的雪松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這得砍到哪輩子去。

喬挽月蹲下身,用樹枝在地上塗塗畫畫著。

程雪兒的故事結束後,道友們安靜地守在她的身邊,他們看不大明白喬挽月在地面上畫了什麽,卻大概明白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打擾她。

喬挽月畫到一半畫不下去,她眉頭緊鎖,從靈物袋中掏出一把雷珠,向上拋去,雷珠將頭頂那些茂密的枝葉都給炸開,眾人再次窺得一線天光,很快生出新的枝葉將那裏封死,喬挽月又扔了幾顆雷珠上去,將枝葉炸開、隨後封死、再炸開、封死……如此反覆幾次,喬挽月終於將夜空上的星子排列全部都記了下來。

四周的道友們看得目瞪口呆,仰著頭張著嘴,直到那些灰燼都落到了嘴巴裏才反應過來,她哪裏來的這麽多雷珠,這要是全部都在霜天境中給放起來,那都要趕上除夕夜的鞭炮聲了。

他們玉京城過年的時候不會是不放鞭炮,放雷珠吧。

看看喬挽月這個財大氣粗的架勢,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喬挽月沒有理會這些道友們充滿困惑的目光,數了數四周的雪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砍去三棵眼前的難題就會解開了。

只是有的時候,人越不想來什麽就偏要來什麽,身後傳來許多道友的驚呼聲,喬挽月從地上站起來,轉過頭去,一道瘦長的黑影從眾多雪松的縫隙中鉆了出來,看長相像是月狗,卻比他們之前遇到的要大出許多,動作也比剛才那些月狗迅猛許多,更重要的是,它不怕火。

這就稍微有些難搞,這頭大月狗來到這裏後並沒有立刻襲擊他們,而是左右都嗅了嗅,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發現找不到後才咧了咧牙,甩著猩紅的舌頭,向宋致猛地跳來,其他道友見狀立刻提起法器沖上前去。

這是這裏地方狹小,委實不利於道友們發揮,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戳到自己人,喬挽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她想起銀面人剛才說的,那些月狗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標記,如果不是銀面人出手的話,這頭大月狗第一個襲擊的人應該是自己。

她轉頭看向那銀面人,察覺到她的視線,銀面人對她頷首,笑了一下。

不知為何,喬挽月忽然就想起了明決來。

一定是離開家的時間太久,所以才會這樣頻繁地想起他來,自從明決來到喬家以後,這應該還是他們第一次分開這樣長的時間。

月狗和道友們誰也不能把誰怎麽樣,月狗可能是有些瘋了,沖到銀面人的面前,然不等銀面人有所動作,它卻突然停住,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扭頭就跑。

其他道友看到這一幕腦袋頂上忍不住爬出一個疑問的小人,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這條巨大的月狗從銀面人的面前逃脫後,發現銀面人並沒有插手的打算,好像放了心一般更加猖狂,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噴出來的口水不出意外地又落在宋致的袖子上。

宋致看著自己暈濕的袖子,實在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這麽多人,為什麽只有自己要忍受這麽惡心的折磨的。

是他哪裏做的不夠好嗎?

宋致側頭看向銀面人,銀面人手裏拿著那支玉簫,斜靠在身後的雪松上,看起來十分悠閑,從剛才的那一幕他也看出來了,只要這個銀面人願意出手,眼前的這條月狗怕是得夾著尾巴馬上跑路,可他沒有出手。

喬挽月提起手中的渡雪劍飛身上前,段輕舟從另一側突襲,宋致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輕輕嘆了一聲,忍著巨大的惡心感,也迎了上去,他們三人配合,倒也默契,不久後就將月狗逼到了角落,渡雪劍攜著萬鈞之勢重重落下,那雪白劍光欲要將眼前的月狗一分為二,月狗匆忙逃竄,卻也被劍光砍掉了半條尾巴,它張大了嘴巴嗷地叫了一聲,很快消失在附近的這片雪松林中。

其他道友們看著他們三人,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明明現在喬挽月才是他們中修為最低的那一個,這怎麽看也不太像。

喬挽月管不了這些道友們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她將剩下的三棵雪松標記了出來,道友們按照她的意思,廢了好大的勁兒將這三棵雪松全部放倒,眼前之路豁然開朗。

走出了這片灰松林,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窄橋,巨大的石碑依舊高高矗立在橋的這一側,默然無聲,喬挽月停在這裏,沒有再向前走去,當年她便是在這裏聽到碑靈的聲音。

程雪兒看著石碑,微微揚起下巴,她自然能夠聽到身後道友們在身後竊竊私語的聲音,他們在小聲議論著他們在陰陽坑時看到的那個白衣人是不是自己,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一幕,只有這樣,他們才會願意全力以赴地幫助自己。

靈碑之心她勢在必得。

段輕舟卻還要繼續往前走去,道友們回想起關於陰陽坑中種種,有些不敢跟上前去。

段輕舟從來沒打算讓他們隨自己一起過去,只讓他們在這裏耐心等待著,他知道自己來到霜天境中是為了什麽,只是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做。

他不過是想要當年的真相而已。

穿過這條窄橋後,段輕舟看向不遠處的陰陽坑,那四周生長了許多落了霜的哀草,遠遠看著像是一片蘆葦。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段輕舟停在這裏,他莫名想起了這句詩。

他回頭往喬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擡步繼續向陰陽坑走去。

其他道友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齊齊看向喬挽月,發現喬挽月沒有要隨段輕舟一同過去的意思後,又把視線落在了程雪兒的身上。

賀行忍了大半天,終於忍不住,來到程雪兒的面前,向她問道:“程姑娘,當年是你將我們從陰陽坑中救出來的嗎?”

程雪兒抿著唇,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出口反駁,這看在其他道友的眼中,便是默認了,尤其她又說起了當年在陰陽坑中的一些見聞,道友們更加相信是她救了他們出來。

程雪兒輕輕嘆了口氣,跟這些道友道可惜她現在受了傷,不然定會陪著段輕舟一同到下面的陰陽坑中去。

銀面人與喬挽月兩人停在石碑前,低聲交談,銀面人問道:“當年怎麽會與碑靈做了交易?”

喬挽月想了想,回答說:“總不能看著他們都死在下面,而且要不是段輕舟,我應該也和他們一樣陷在陰陽坑裏的。”

銀面人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喬挽月,向她問道:“後來怎麽沒告訴段輕舟他們?”

見喬挽月沈默著沒有回答,銀面人繼續問她:“是覺得不好開口嗎?”

“也有一些吧,但也不全是,”喬挽月頓了一下,將語言重新組織好,對他說,“因為在開始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確定我與碑靈的交易是不是真的成功了,我時常會覺得,沒有我,他們同樣可以會從陰陽坑中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喬挽月也談不上對他們有什麽恩情。

銀面人笑了一下,對喬挽月說:“當然不一樣的。”

若不是喬挽月,這些小道友們要麽熬不到自己過來,就直接沒了命去,要麽就是他們與那碑靈做交易。

“前輩,我需要怎麽做?”喬挽月問道。

“拿到靈碑之心。”銀面人頓了一下,轉過頭往程雪兒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不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靈碑之心……”喬挽月低聲道,“都聽前輩的。”

“走吧,我們也去陰陽坑中看看。”

正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該怎麽把段輕舟從陰陽坑中營救出來的道友們看到喬挽月與銀面人一同踏上那座窄橋,連忙出聲阻止,他們以為他們兩人不知道那陰陽坑下的兇險,正想要將陰陽坑下的種種說與二人聽。

銀面人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輕描淡寫道:“當年本座既從陰陽坑中救了你們出來,這些本座自然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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